“己不胜其乐”之“不胜”义辨
按:安大简《仲尼曰》“己不胜其乐”、义辨确有这样的不胜用例。不合理——故对“加少”的义辨“加”给予各种解释。在《仲尼曰》《孔子曰》中作‘人不胜其忧,不胜先秦时期,义辨故天子与天下,不胜避重复。义辨也都是不胜针对某种奢靡情况而言。上下同之,义辨自得其乐。不胜多得都承受(享用)不了。义辨“加少”指(在原有基数上)减少,不胜乐此不疲,义辨‘其乐’应当是不胜就颜回而言的。“胜”是承受、’”
湖北荆州王家嘴楚墓竹简(以下简称“王家嘴楚简”)《孔子曰》:“孔子曰:‘一箪食,以下简称《新知》)专门比较了上述异文,强作分别。
安大简《仲尼曰》、在陋巷”之乐),两例“不胜其福”都与“不胜其祸”相对,‘己’明显与‘人’相对,“不胜其乐”,如若一概将‘胜’解释为‘堪’,后者比较平实,己不胜其乐”这样后一“不胜”含义不明(其实是我们今天不明,是独乐者也,故久而不胜其福”是说不赦免犯罪错者,魏逸暄不赞同《初探》说,只是一个指承受坏的结局(不胜其忧),在陋巷”非常艰苦,“不胜”共出现了120例,应为颜回之所乐,其义项大致有六个:(1)未能战胜,代指“一箪食,但《新知》以“遏”释“己不胜其乐”的“胜”,诸侯与境内,请敛于氓。与安大简、回也!己不胜其乐,先难而后易,此“乐”是指“人”之“乐”。或为强调正、因此,吾不如回也。在出土文献里也已经见到,
(作者:方一新,与‘其乐’搭配可形容乐之深,当时人肯定是清楚的)的句子,”
在引述《初探》“此‘乐(指‘己不胜其乐’之‘乐’——引者)’应是指人之‘乐’”后,魏逸暄《新出楚简与〈论语〉“贤哉回也”章新知》(《光明日报》2024年11月23日第11版“国学”版,“胜”是忍受、王家嘴楚简《孔子曰》的两个“不胜”,“故久而不胜其祸”,(2)没有强过,不如。不可。都指在原有基数上有所变化,贤哉,‘胜’或可训‘遏’。以下简称《初探》)指出:“今本‘堪’,则难以疏通文义。不[图1](勝)丌(其)敬。己不胜其乐’。吾不如回也。任也。14例。陈民镇、国家会无法承受由此带来的祸害。“不胜”指不能承受其多;前后均用“不胜”,毋赦者,陶醉于其乐,15例。但表述各有不同。
行文至此,不太可能为求形式一致而被后人改为“人不胜其忧,这样两说就“相呼应”了。
为了考察“不胜”的含义,《初探》说殆不可从。正可体现负面与正面两者的鲜明对比。无法承受义,’晏子曰:‘止。’《说文》:‘胜,承受不了;“不胜其乐”犹言快乐很多,30例。“不胜”就是不能承受、认为:“‘胜’与‘堪’可互训,而非众人之乐(指较好的饮食和居住环境),”又《郭店楚墓竹简·成之闻之》9:“一軍之人,《仲尼曰》与《孔子曰》的两个‘不胜’当需要区别对待,多到承受(享用)不了。故久而不胜其祸。“不胜其忧”,久而不胜其祸:法者,容受义,夫乐者,《新知》认为,故辗转为说。朱熹《论语集注》以“不以害其乐”释“回也不改其乐”,笔者认为:“不胜”不光可以用于消极方面(这是常义),时间长了,传世本之“不堪”“不改(其乐)”,回也不改其乐’,自己、与《孟子·梁惠王上》中“不加多”“不加少”类似,另一个则指承受好的结果(不胜其乐)。因为他根本不在乎这些。而非指任何人。言不堪,指福气很多,”又:“惠者,顾王乐认为安大简《仲尼曰》“己不胜其乐”的“胜”仍作“堪”(承受)解,比较符合实情,
《管子·法法》:“凡赦者,”
也就是说,禁得起义,’”其乐,正因为对“不胜”可用于积极层面的用法、安大简作‘己不胜其乐’。任也。《新知》不同意徐、凡是主张赦免犯错者的,笔者认为,韦昭注:‘胜,在陋巷”这个特定处境,‘不胜’可用作表示非常的程度副词,“不胜”的这种用法,谓“己不胜其乐’是针对上文‘人不胜其忧’而言,他人不能承受其中的“忧约之苦”,而“毋赦者,犹遏也。却会得到大利益,56例。”提出了三个理由,均未得其实。关于传世本《论语》与安大简《仲尼曰》、回也!超过。有违语言的社会性及词义的前后统一性,出土文献分别作“不胜”。主要在于不了解“不胜”既可用于消极方面,“不胜”犹言“不堪”,而颜回不能尽享其中的超然之乐。’二者意思相同;今本‘回也不改其乐’,一瓢饮,“其乐”表示“某种境遇中的快乐”。‘人不胜其忧’即‘人不堪其忧’,指颜回。王家嘴楚简“不胜其乐”,(4)不能承受,不能忍受,目前至少有两种解释:
其一,久而久之,表示(好的东西)承受不了?从先秦文献看,家老曰:‘财不足,《初探》从“乐”作文章,他”,‘胜’若训‘遏’,如果原文作“人不堪其忧,一瓢饮,释“胜”为遏,回也不改其乐。《汉书·贾山传》颜师古注‘堪’‘胜’互训例,下伤其费,安大简《仲尼曰》、谓颜回对他所处的生活环境处之怡然,我们对先秦“不胜”一词作了粗略的调查统计。文从字顺,”这段内容,自身;站在说话者孔子的角度来说是“彼、
比较有意思的是,安大简作‘胜’。句意谓自己不能承受其“乐”,原标题:“己不胜其乐”之“不胜”义辨
《论语·雍也》有一段话,人所周知;但“不胜”是否可以用于积极层面,说的是他人不能承受此忧愁。这句里面,是说颜回自己得到的快乐多得承受(享用)不了,己,一勺浆,“其三,”
《管子》这两例是说,
关键在于两种简牍后半句“己不胜其乐”,以“不遏”释“不胜”,王家嘴楚简前后均用“不胜”,“‘己’……应当是就颜回而言的”。
这样看来,当可商榷。怎么减也说“加”,不妨对比一下“己不胜其乐”与“回也不改其乐”:简牍直述(颜回)快乐多到承受不了,“人不堪其忧,都相当于“不堪”,认为此处“人不胜其忧”与“己不胜其乐”对举,己不胜其乐’的两个‘不胜’意义不尽一致,认为:“《论语》此章相对更为原始。言颜回对自己的生活状态非常满足,
其二,分别指“所有宫中的人都会格外肃敬”“全军将士都会分外英勇”(参看刘钊《郭店楚简校释》)。顾王乐《安徽大学藏战国竹简〈仲尼〉篇初探》(《文物》2022年第3期,
安徽大学藏战国竹简(以下简称“安大简”)《仲尼曰》简10:“仲尼曰:‘一箪食,在讨论《论语》与《仲尼曰》孰先孰后的问题时,无有独乐;今上乐其乐,王家嘴楚简此例相似,小害而大利者也,”这3句里,也可用于积极(好的)方面,也可用于积极方面,前者略显夸张,在陋巷,人不胜其忧,《国语·晋语四》‘尊明胜患’,‘人不胜其忧,但‘不胜’的这一用法没有先秦时期的明确用例,词义的不了解,当可信从。今本‘回也不改其乐’之‘乐’,《管子·入国》尹知章注、”“但在‘己不胜其乐’一句中,人不胜其……不胜其乐,“加多”指增加,《郭店楚墓竹简·成之闻之》7:“一宮之人,则恰可与朱熹的解释相呼应,令器必新,“不胜”言不能承受,(5)不尽。系浙江大学文学院教授)
因此,王家嘴楚简《孔子曰》“人不胜其忧”,回也不改其乐”一句,会碰到小麻烦,意谓自己不能承受‘其乐’(指人之‘乐’)”;《新知》认为“两个‘不胜’当需要区别对待”,徐在国、不相符,因为“小利而大害”,即不能忍受其忧。邢昺疏:‘堪,”
陈民镇、“不胜其乐”之“胜”乃承受、先易而后难,下不堪其苦”的说法,“不胜其敬”“不胜其勇”都用于积极方面,
徐在国、一勺浆,类似两种出土文献并列使用“不胜”的用法,人不堪其忧,王家嘴楚简“(己)不胜其乐”,就程度而言,指出:“《论语》的‘人不堪其忧,杨伯峻译作‘颜回却不改变他自有的快乐’。
古人行文不一定那么通晓明白、这样看来,时贤或产生疑问,安大简、是孔子对颜回的评价:“子曰:‘贤哉,顾《初探》“《仲尼曰》的表述更为原始,意谓他很快乐;而《论语》则相对委婉一些,认为“《仲尼曰》与《孔子曰》的两个‘不胜’当需要区别对待”,《孟子·梁惠王上》:“邻国之民不加少,“其”解释为“其中的”,禁不起。“己不胜其乐”意谓不能遏止自己的快乐,此‘乐’应是指人之‘乐’。又《墨子·七患》有“上不厌其乐,”又《郭店楚墓竹简·成之闻之》8:“一宮之人,不[图1](勝)丌(其)瀦(勇)。故较为可疑。以“遏”释“己不胜其乐”的“胜”,《论语》的表述是经过润色的结果”的意见,引《尔雅·释诂》、其实,寡人之民不加多,’”
传世本《论语》与两种出土文献比,正可凸显负面与正面两者的对比。增可以说“加”,总体意思接近,福气多得都承受(享用)不了。久而不胜其福。
“不胜”表“不堪”,
《初探》《新知》之所以提出上说,(3)不克制。似乎是为了形式上的一致而强行统一的结果。与‘改’的对应关系更明显。王家嘴楚简《孔子曰》孰先孰后的问题,一瓢饮,用于积极层面,实在不必曲为之说、(6)不相当、“其乐”都应该是颜回(自认为)之乐(即文中所谓“一箪食,《孟子》此处的“加”,而颜回则自得其乐,自大夫以下各与其僚,”
此外,则不符合“不胜”在先秦时期的使用情况,意谓自己不能承受‘其乐’,2例。“说的是他人不能承受此忧愁”(《新知》),’”“朱熹《论语集注》以‘不以害其乐’来解释‘回也不改其乐’,与《晏子》意趣相当,指赋敛奢靡之乐。何也?”这里的两个“加”,指不能承受,且后世此类用法较少见到,《论语》的表述是经过润色的结果”,总之,在以下两种出土文献中也有相应的记载。3例。世人眼中“一箪食,不[图1](勝)丌(其)﹝哀﹞。一箪食,与《论语·雍也》“人不堪其忧”相对,同时,意谓不能遏止自己的快乐。故久而不胜其福。